吴承恩为何要塑造这样一位隐士的形象】 我们都知道,《西游记》写的是神怪世界,包罗的却是人间万象。玉皇大帝的昏愦狭隘,地府龙宫的骑强懦弱,甚或各路大神的多有“小处”和仙界、佛界的诸多阴暗面,无不是人间黑暗和腐朽的写照。但是,面对这样的世道,单凭一己薄力是无法改变的。真正的高洁贞士只能空怀“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慨叹,很自然地会萌生与其身处泥中,真不如隐入桃源博得内心的平和、干净的念头。由此,须菩提祖师便应运而生,他的高卓、脱俗、不受世之羁绊、不染世之污垢,正反映出了同处“浊世”的作者的理想和寄托。然而,作者毕竟是位读书人,有过兼济天下、造福苍生的信念和追求,他虽然决意退而独善其身,但先前的信念和追求却并非一时即能搁舍。是以,作者心底仍有一种“不平”之气,盼望还能澄清玉宇、涤荡尘垢,这就是为什么隐于尘外的须菩提祖师,会流露出这种“刑天之志”,包容了那份“不平”和“逆骨”。原本,自古以来的隐士,又有多少是真正看破红尘、自愿隐于世外、穷其一生呢?许由、巢父毕竟只是属于极少数,最大多数的都是因为世道险恶、宦海浮沉,青云之志难遂,又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忿而归去,求得独善其身。他们缘是不能为世所用,而绝非不想为世所用,在他们心底何尝不残留着身离蓬蒿、再登魏阕的梦想呢?归隐之举,实出无奈。因此,在冷眼乱世之际,心中难免不生不平之气。“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是隐士之志、之情,又何尝不是隐士之叹、之思呢? 【人物特色】 较之《西游记》中其他神佛仙圣,须菩提祖师至少表现出了三样鲜明的特色。 其一,如前所述,他法力高超、神通广大,但他的法力和神通,却不止限于高超和广大,更凸现在一个“博”字、突出在兼容并包上。我们看,他开讲大道能够“说一回道,讲一会禅”(第二回),他可以传授给孙“道”字门中三百六十傍门的神通,并能使孙“皆成正果”(第二回)。这般兼容三教九流的神通,是《西游记》中其他神仙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即便是如来佛祖和太上老君,也只不过各代表一家而已。可以说,须菩提祖师虽然名气不响,却属真正的高人。 其二,较之其他神佛仙圣,须菩提祖师不给人以隔膜感,他更像一位隐在人间的“上仙”。他所居之地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孤悬于海外的西牛贺洲地界,他似乎与其他神仙并无往来(这点不同于镇元大仙这些“散仙”),与他交往的却不乏樵夫野老。如曾指引过孙的那位樵夫,就蒙他传授过一曲《满庭芳》,得以在“家事劳苦,日常烦恼”时念念,“一则散心,二则解困”(第一回)。他座下的弟子不计其数,“见今还有三四十人从他修行”(第一回),但细算起来,不难发现其中绝大多数当是俗子凡夫。是以,须菩提祖师虽然法力通天,却并不给人以高不可攀、触不能及之感,他更像一位隐在世间的高士、圣人;这也成了须菩提祖师与《西游记》中其他神仙最大的不同。 其三,须菩提祖师表现出了几分“刑天之志”,至少,是在心中认同了这份“不平”。如书中所言,须菩提祖师对孙的前后因缘了如指掌,知道传授给他神通,他学艺有成后“这一去,定会不良”(第二回),却仍没有将孙拒之门外。试想,假若须菩提祖师顾忌天廷地府的威仪、将仙界的金科玉律奉为圭臬,他何所取而非如此不可呢?虽然,他也曾告诫孙不要讲出他来,但在骨子里却未尝不会因有这样的徒弟而欣慰,不会为孙的那番作为而振奋。和他的弟子孙一样,须菩提祖师当也属仙界的一个“另类”“异数”,只不过,他表现的不如孙那样张扬、那样义无反顾罢了。并上所述,我们不难发现,须菩提祖师是一位真正的“世外高人”,他虽隐于世外、人间,骨子里却有一股“不平”之气(至少是包容、认可了这种“不平”之气)。这般形象和气质,绝似人间的高士、大隐。由此,笔者以为,在作者吴承恩的笔下,须菩提祖师缘是人间隐士的化身;在他的身上,寄寓了作者对高士、大隐由衷的敬佩和神往,也流露出他对现实的不满和难酬壮志的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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