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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那些事散文
1、父亲坐高铁
要过年了,爸从千里之外的南方回家。一下火车,爸就对来接他的妈说:“我被人宰了。”妈说:“我叫你走时多带点东西,能不在外面买东西就不在外面买东西,你不听。这不,被人宰了吧?”
每一次爸要出去打工了,妈都会买很多东西,比如吃的喝的,穿的戴的都要塞到爸的蛇皮袋里。爸深吸一口香烟,说:“我哪里是买东西给人宰了?我是买了张贵的火车票。”爸请假专门上车站买回家的票,等了十一二个小时终于挨到窗口了,售票员递了一张高铁的票给爸。原来爸平时坐的那列火车票早没了。爸说着,就掏出一把车票,从中拣出一张高铁票递给妈看。
哎,原来爸“被高铁了”。
爸刚出去打工时,出门坐的都是没有空调的廉价车,北方到南方,十二三个小时旅程才几十块钱,等到没空调的车被有空调的车代替了,爸外出的车费一下子多了一倍。
记得有一年爸坐那没空调的车回家。本来下午三四点钟就可以到家的,可是等到了深夜十一二点,那列没空调的火车才来。爸说那车来到一个车站,上的人太多,火车怎么也启动不起来。乘警就像城管对待小贩子一样把一部分旅客从车上拖了下来。那时爸像老鼠似地溜到卫生间也没能幸免。爸没法就转乘另一辆车来家。妈见到姗姗来迟的爸,一半心疼,一半嗔怒,说:“你不能买张卧铺票?”爸嘿嘿一笑,一点儿不放在心上,说:“卧铺贵呢。”
爸跟在妈的身后,一前一后朝家走。爸咕哝着:“上海有高铁,北京有高铁,广州有高铁,苏州也有高铁,听说我们家也要修高铁了。”
爸满脸忧郁,担心家里有了高铁,会在家门口“被高铁”。
2、父亲在外过年
远在外地打工的爸给妈打电话:“再过两天就放假了。”爸在电话里很是激动和兴奋。
可是在家里的妈说:“你来家好过人啊!”原来爸感冒了。妈说,要过年了,我哥、我嫂子,还有不满一岁的侄儿这次都要回家过年。天寒地冻的,爸回家了,要是把他们传染了咋办?
爸所在的城市,一个小感冒没三四百块钱根本打发不了医生。爸感冒了,挂了两瓶盐水后,心疼钱就再也不去看医生了,而是自个到药店买几版感冒药吃吃。爸吃了大半个月,感冒没见好,也没见重,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妈不让爸回家过年也是不得已。
爸撂下手机,把早早整理好的行李,又放到原处。爸的手机响了。是妈打给爸的。
爸问:“你有啥事?”妈就让爸还是回家过年好。妈说:“我问人了,在家里熏醋,感冒就不过人了。”谁知爸在电话里说:“我感冒吃药都不管用,熏醋没用。”妈说:“不碍事。”爸不回家已铁了心。爸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是把小孙子过着了,我这做爷爷的可就遭罪了。”爸说他有一个工友攒了一辈子的钱,妻子生病住院了,还没够一个月用的。
妈问爸:“你一个人在外咋过年?”爸一点儿不在乎。爸说:“我有个工友也不回去。”爸说这个工友的妻子几年前就去世了,这个工友一直都是在厂里过年的。爸说:“这个工友啥都有,锅碗瓢盆现成的,我可以跟这个工友一块儿过年。”
妈听爸说到这里,心里有些难过,就说:“人家是没婆娘才在外头过年的,可你……”妈没说下去。爸就说:“我出外打工就是为了多挣点钱,我回家把孩子都过着了,这工还不是白打?明白人不做糊涂事。”爸还是坚持不回家过年。妈呢?还是坚持让爸回来。
这时爸说:“孩他妈,我给你讲个故事啊?”
爸的故事是,有个人胳臂蹭破了点皮,第一个医生看了,就涂点红药水。第二个医生呢?一会儿尿检,一会儿抽血;一会儿CT,一会儿乙肝两对半。最后这个医生说:“留院观察,等待结果。”爸讲完这个故事,就问妈:“院长知道这事了,你猜院长会咋说?”妈不假思索:“院长一定骂第二个医生‘你心真黑’。”爸说:“你说的不对,院长拍拍那个医生的肩膀说‘记大功一次,涨一级工资。’”妈张着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爸呢?就把省下的车费连同工资一起寄回了家。
我们收到爸从外地寄来的汇款单。汇款单上有一句话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等我不感冒了,再回家跟你们一起过年。”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爸写的。
可这个时候,年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3、父亲卖梨
砀山梨是全国出了名的。黄黄的皮儿,薄薄的,似乎要流油。咬一口,那甜蜜蜜的汁儿会顺着口角往外流。吃着这又大又甜的砀山梨,我就想我什么时候能到砀山一趟啊?去年我来到商丘打工,正好途径安徽砀山。
车上有个人兜售砀山梨,不贵,一块钱一包,我二话没说买了一包。对面的一个老汉说:“一块钱两包他也卖啊。”然后就乐了。这个老汉说他就是砀山人,砀山梨根本没主。他家六亩梨林,梨只卖四百多块钱。可是给梨树喷药就用去八百多。这还不包括给梨树施的肥。我们那儿给庄稼施肥,不是尿素就是碳铵,他们给梨树施肥豆饼拌复合肥。一年施两次,每次每棵树十斤左右,成本大得很哩。肥施下去了,结的果子却不尽人意。
要挂果了,一般每隔半个月要给梨树喷一次药,既防虫蛀,又防果子霉变。电视台没白没黑说这个农药好,那个农药好。果农听啥信啥,照着电视上说的去买。回家一用,虫子照样有,果子照样烂。前几年都说农药有假,可用了还有一半的作用。如今电视上推荐的'连一成的作用都没有。果农喷的药不灵验,又喷。结果还是不灵验。季节不等人,果子跟风长。防治期一过,果农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让果子个大皮薄柔嫩水多汁甜。果子结的跟鸭蛋大就是万幸了。以前农药有点效,砀山梨丰收了,出口外国,农药含量超标,人家不要。市果汁厂拣了个大便宜,把砀山梨榨成汁猛赚了一把。现在呢?果汁厂说什么也不收砀山梨了。原来果农送去的果子个小皮厚汁酸肉渣。果农没法只好任果子在树上坠落。从老汉的嘴里我还得知,砀山梨园,金秋时节简直成了共产主义社会了。地上落下的果子无人拣,连树上的果子也没人摘。外人想贪个小便宜,没人管,更没人打110报警抓你蹲监狱。砀山附近的夏邑、单县一些人晓得了,就脚踩三轮车来砀山拣落在地上的果子,摘挂在树上的果子。时间不大,他们就把三轮车装满了。砀山果农看跟没看见一样。砀山附近的一些人提前过上了一段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生活。
农民的三费提留早就取消了,几千年遗留下来的农业税政府也不收了,甚至每亩地还有几十块钱的补贴。可是农民的日子还是不好过。老汉说:“我把梨扔到猪圈里喂猪,孩子就埋怨我没事找事做,说他们在外少花点,那假药给果子减产造成的损失也就补回来了。”
没怨言,没不平。老汉说,他的几个孩子都出去打工了,每个月也能挣一两千块钱,粮食不用买,要吃的水果不用买,孩子打工挣得钱足够零花了。知足常乐,怪不得老汉一上车笑容就一直挂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
4、父亲被偷
有位老父亲,姓张,不熟悉的人都称他张老汉。张老汉70有余,女儿早出嫁,儿子早结婚,可他每年都会把做好的月饼给女儿儿子各送一份。中秋前,他和老伴把做好的月饼一分两份,女儿20个,儿子20个。儿媳妇问婆婆:“他大姑家给没给?”他大姑指的是张老汉已出嫁的女儿。可是张老汉的儿媳妇,是个百分之百的啃老族,到了张老汉家,见肉拎肉,见酒提酒,实在没东西可拿了,锅台上的葱和蒜就不放过。
张老汉老伴平时就惧儿媳妇,要过中秋节了,更是亲亲不得,躲躲不得,说给女儿送月饼了,怕跟儿媳妇怄气,干脆就说:“今年没给。”赵本山卖车卖拐把范伟忽悠住了,张老汉的儿媳妇可比范伟鬼精,一百个不相信婆婆的话。婆婆前脚离开,儿媳妇后脚就给他大姑打电话。结果婆婆的话当即露馅。儿媳妇火冒三丈,破口大骂:“好个老家伙,给闺女东西怕我眼红,还不承认?找她算账去。”婆婆在事实面前自知理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张老汉说:“一家20个我也没偏心。”儿媳妇还是不依不饶:“你不偏心,为什么不承认?就你偏心!”指着张老汉的脑袋嚷。把张老汉气得直哆嗦,到最后也是跟老伴一样理屈词穷,偃旗息鼓了。
人都说一张纸掀过去,过去就没事了,可是儿媳妇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一见公公婆婆就要问个是非,争个长短,弄得张老汉和老伴连家也不敢回了,一见儿媳妇就躲,一闻儿媳妇就跑。张老汉和老伴整天如履薄冰,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有一天,张老汉有事偷偷去家,眼前的情景把他吓呆了。儿媳妇在他的屋里翻箱倒柜,他的13000钱存款已被儿媳妇攥在手里。张老汉和老伴侍弄几亩地,种完地,就去走街串巷收破烂。这一万多块钱就是他辛辛苦苦攒起来的。张老汉急了,顾不得老少辈之间的尊卑关系,上前攥住儿媳妇的手,老泪纵横,又是拉又是扯。无论张老汉怎样哀求,儿媳妇就是把钱攥得紧紧的。咋办呢?此时,张老汉真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似乎陷入了绝境。张老汉在外拣破烂没少见过小偷偷东西的事。力气大的,捉住小偷不放。力气小的,就大呼小叫,向外求援。
忽然,张老汉灵机一动,抹去眼泪,大声喊:“不好了,我家招贼了!”话一落口,就有不少邻居冲到张老汉家,有的还握着棍子,把张老汉的儿媳妇团团围住。儿媳妇见势不妙,丢下钱才算。
清官难断家务事,法律对一些事还有无奈的时候。淳朴民风呢?竟然把刁蛮儿媳妇给制住了。
自此,张老汉才过上清静的日子。
5、父亲撕日历
那天天还没亮,父亲就把我喊醒:“快起来!”我莫名其妙,问:“干什么?”父亲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考砸了。”
父亲没上过大学,说真的,在单位吃尽了没文凭没学历的苦头,比如晋级轮不到,提拔轮不到,就连一年一度的先进评选也把文凭作为一个条件,父亲就发誓一定要让我考上大学,考上名牌大学。父亲光有决心不行,我读初中时,在一家普通中学次次考试都是第一。高中了,就近入学,而就近的那家高中却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学校,办学不少年了,没听说有几个考上清华北大的,而离我家很远的一家高中呢?年年都飞出了金凤凰银孔雀。父亲一咬牙,把家中的几年积蓄全拿出来,作为择校费让我进了那家学校。现在上网的孩子很多,父亲担心我没人管或者跟人学坏走下坡路,就辞了工作,过起陪读生活。以前父亲在单位尽管什么官也不当,可是整天忙得跟陀螺似的,陪读了,父亲就觉得陪读的日子实在难熬,说度日如年一点儿不夸张。短短三年,腰弯了,发白了,甚至连牙齿也开始脱落了。记得最后一场考试,我从考场刚出来,不知因为什么,父亲很激动和兴奋,快步迎上前,一把将我搂在怀里,说:“我再也不用陪读了。”然后父亲接着说,“走,老爸带你下馆子。”
我打个哈欠,伸伸腰,揉揉眼,躺在床上轻描淡写地说:“怎么可能呢?”我就告诉父亲我跟网上公布的答案对照一下,估分还不错。父亲听说我估分不错,有些放心了,回到自己的房间接着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以前父亲经常失眠,失眠了,他就一二三四地数数,这回也是数数,跟过去一样还真睡着了,谁知父亲自个咳嗽一声又醒了。醒了的父亲,又来到我面前,喊我:“快起来,听说网上能查到分数了!”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说:“今天才20号。”父亲看墙上的日历果真20号,这时我就想起我自个小时为了过年提前撕日历的可笑事,说:“25号才能查到高考分数。”父亲两眼放光,一下子来了精神,走到挂历面前,伸出手,哗哗撕去几页日历。几页日历像我用过的演草纸一样飘落到地上,然后日历本上就露出了6月25日这一天。我一脸的疑惑,就两眼瞪得溜圆看父亲。
这时父亲对我说:“你给我查查,你到底能考多少分?”我觉得父亲提前撕日历跟童年的我一样天真,就强忍住要笑出来的眼泪。可是在深夜里,在明亮的灯光下,一看到父亲日渐衰老沧桑的身影,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6、父亲买车票
那天冷空气南下,有位父亲在火车站排队买票。这位父亲本来个子就不高,厚厚的羽绒服把他衬得更矮了。
那天我也在火车站买票,他就排在我前面。我发现他朝前挪一步,他就把身旁的一个大蛇皮袋朝前拎一拎。那袋子里装的是被子,鼓鼓囊囊,一点儿不重。可是我看着他猥琐的样儿,估计是从工地上才回来。
这位父亲转过脸对我说:“你帮我看一下啊!”就指指那个蛇皮袋,离开队伍了。我点点头,以为他要上厕所,谁知他是看墙上的时刻表。那时刻表矗立在墙上,不用下队也能看得清。这位父亲看完了,二话不说,又来到我前面站着。
记得有人解释过插队,说已经排了队,后因故离开,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就算插队。这位父亲插队了,别人没说什么,我也没说什么,还故意朝后挪挪脚,腾出更多的空间让他站着。
看到这位父亲,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我父亲没退休,发就白了。而这位父亲呢?满脸皱纹,背有些驼,发却不白。看样子身体很结实,不像我父亲三天两头吃药打针。这时排队的人一点一点地朝前挪着,轮到了这位父亲到买票的窗口。他要买一张下午一点多的到上海的票。我一下子好奇起来。再过一两个月就要过年了,这位父亲到上海干什么呢?我父亲退休以后,常常感到孤独和无聊,动不动打电话给远在外地上班的我,让我星期天或假期一定回家。这不,我这次买火车票就是回家看望父亲的。眼前的这位父亲是不是去上海看望他的儿子或女儿呢?
这时,售票员慢条斯理地对这位父亲说:“没有下午一点多的车,只有下午三点多的车到上海。”这位父亲仍是重复下午一点多的票,售票员问:“你买还是不买?不买,不要耽误别人买票。”好像有些不耐烦了。也是那么多人排队买票,都像这位父亲婆婆妈妈,什么时候才都能买上票?这位父亲只好无奈地买了一张下午三点多的,到上海的票。
周末或假期,我父亲见到我会格外满足和快乐,眼前的这位父亲到了上海见到他的儿子或女儿也会露出幸福的笑容吗?这位父亲接过售票员递出来的票不走,而是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把余钱装进口袋里。我买过票了,他还站在那儿。我要拔腿离开,耳畔却传来这位父亲的说话声:“再有一两个月就过年了,过年了,我就不回来了。到时我把钱打到小明的卡上。”这位父亲手握手机一定是给自己的老伴打电话。可是小明是谁呢?不用问小明是这位父亲的儿子。他儿子小明可能正在某个城市读大学,需要这位父亲支付学费,生活费什么的。
我这样想着,这位父亲对着手机又开始说话了,“买到票了,是下午三点多的票,一点儿不费事。”打完电话,这位父亲就把蛇皮袋当垫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开始点火抽烟,样子非常悠闲和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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