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屠格涅夫的《父与子》,读书时的心境与之前读托尔斯泰或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时是完全不同的,在读后两人的作品时总有一种高山仰止,尽力想要用灵魂做出勾连的感觉,然而在读《父与子》时,大概是因为在莫斯科的时候几乎天天都会经过地铁的屠格涅夫站,所以少了分庄严,多了一些亲切。尽管没有那种特别的,灵魂受到洗涤的厚重感,《父与子》这部作品却是最能够让我联想到日常生活,联想到过去这些我自以为长大了的日子所发生的很多事情,与长辈,与自己,有些事情没有答案,有些事情尽力去和解。
在二十一世纪谈起很多《父与子》那个时代十分重要的争论,虚无主义也罢,浪漫主义也好,贵族风范等等其实并没有更多的现实意义,真正让我对这部作品感同身受的在于我们很大程度上作为比父辈们更有见识,也更有学识的一代人在与父辈的交往中也好,对自己灵魂的拷问也好,那种撕裂的感觉。
当巴扎罗夫激进地尝试摒弃一切属于旧时代的事物,他的两个父辈人物,巴维尔和他自己的亲生父亲瓦西里站在属于旧时代的一边却有着不同的做法。巴维尔以自己身上的旧时代气质为荣,全力守护着自己认为需要守护的旧东西,而瓦西里则接受了儿子更加出色,是出类拔萃的这一点,在他的儿子做研究的时候尽全力不去打搅。而在我们与父辈的交流中又何尝不是如此,作为受教育程度更高,见世面更多的一代人,我们难保不站在自己所经历过那些父辈未曾经历的立场上用更加宏大,也更加高深的观念去嘲讽父辈们的理念,甚至激进地想要否决属于他们的一切,就好像巴扎罗夫宗教般的去否定诗歌和浪漫主义一样。
有些时候父辈们也会因此与我们唇枪舌战,去守护他们所认同接受了大半辈子的东西,而另外的一些时间,他们则会因我们更加“先进”的思想产生佩服,甚至是一定的疏远感,仿佛我们不再属于他们。然而站在我们的角度,当我们满口说着那些先进的东西,很多时候细细思考起来,却未必真的能时时如我们说的样子那样理想。
就以巴扎罗夫为例,他厌恶浪漫主义,厌恶爱情,但却无法避免自己不陷入其中,为此心情郁闷。我也同样如此,我厌恶种族主义,总想要说服父母放弃对其他族裔的偏见,但当我走在纽约或广州的大街上,看到一个高大黑人男子向我迎面走来的时候,却忍不住背后一凉。我常常斥责父母迷信,却总是在遇到非自己能力所决定的事情时默默祈祷。每当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就会像巴扎罗夫一样恼怒地自责,我不认为自己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两面派,但不可否认很多从小就由父辈们灌输的东西留在血脉,无论多少的教育也难以清洗,就如巴扎罗夫总是会不住想起普希金那样。
甚至很多时候,我们年轻一辈努力想要清洗的东西,未必就是泾渭分明,他们错,我们对,比如爱情。尽管巴扎罗夫把这称为浪漫主义,但却在某个瞬间希望自己拥有,也在阿尔卡季得到爱情时正面鼓励。我们同样如此,或者我们站在新一代人的视角去嘲讽父母们的爱情观念或是金钱观念是多么保守,多么可笑,但是我们自己何尝不会在某些时候对他们那个时代所能够得到的这些东西生出羡慕。
到最后,就好像弥留之际的巴扎罗夫对爱情,对父母那样,他带着爱过的人的吻和父母的祈祷离开这个人世,对于他,是一种和解。而对于千千万万与父辈有着不同观念的我们的和解又在哪里呢?这就是我们需要用更长时间去追寻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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